
莫言长篇小说《蛙》一书封面。
我喜欢莫言,喜欢莫言的红高粱,喜欢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
最早读莫言,是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酷爱文学的我,常常购阅一本《作品与争鸣》杂志,莫言的一篇中篇小说就刊登在这本杂志上,这篇小说就是后来拍成电影的《红高粱》。我就是因读了这篇小说而喜欢上作家莫言,喜欢他这种十分独特的讲故事方式,喜欢作品中的“我爷爷”和“我奶奶”。
喜欢莫言的读者不只我一个,应该说成千上万,就是在湛江这座城市里,莫言的“粉丝”相信也不少。我的朋友杨敬选不但是莫言的一位忠实读者,而且还跟大名鼎鼎的莫言颇有交情。我几次跟老杨吃饭,他都大谈特谈莫言,佩服莫言之情溢于言表。
在饭桌上,杨敬选曾说,一定要请莫言到湛江来,跟湛江的文友们见见面,请他到高校给大学生作讲座。
这是一两年前的事了,莫言还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当然,我们谁也不知道莫言日后会获得举世瞩目的诺贝尔文学奖,包括与莫言很熟的我的朋友杨敬选。
大约是在今年六七月份,一天,出差北京的杨敬选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来到了莫言的家里,现正站在他身边,憨厚而热情的莫言送了他一本新版的长篇小说《蛙》,他还让大作家签名送了我一本。电话中的我十分惊喜和激动,虽没见过莫言,但能得到他亲笔签名送的书,这种幸运也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手握电话的我开心不已,一时不知跟老杨说些什么好,现在想起来,当时如果叫杨敬选将电话递给莫言,让我跟他也聊上几句,至少也应该在电话中说一句“多谢”,听听莫言的声音,那我这辈子脸上会增添不少光彩。
老杨经常出差,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到湛江,所以一直没问他要书,我想他回来后会主动联系我的。
今年中秋节前三天,杨敬选打电话给我,要约几位文友聚一聚,顺便将莫言的签名本带给我。
聚会地点在霞山的“海珊瑚”188房,市区的几位文友和湛师的两位教授有事没来,来的是几位诗人。坐下时,杨敬选说忘记将莫言的签名本《蛙》带来了,他即刻叫司机开车回办公室取。
我一心想快快见到《蛙》,在坐等聊天的过程中,我总是心不在焉。海滨大道正在修路,又是下班高峰期,每一分钟都是那样漫长,我不停地站起,坐下,坐下,又站起。还几次跑到房门口张望。
终于,在苦苦的等待中,司机将《蛙》送来了。我第一时间翻开封面,寻找莫言的笔迹,我见到扉页上题写的是:“亚明同志留念。莫言”。好像还写有日期,但我已记不清了。当我正入神地阅读长篇小说《蛙》的“内容简介”时,饭局开始了,我被叫坐上了饭桌上。我将书放到了一边。
饭桌上,话题离不开文学,离不开诗歌,更离不开大作家莫言。当然,讲得最多的还是杨敬选,不仅仅因为他健谈,不仅仅因为他豪爽,更主要是因他跟莫言是朋友,又刚从北京出差回来不久,刚从莫言家里回来不久。
杨敬选从莫言当兵说到他转业从事文学创作,从莫言的多部小说集说到《蛙》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还说到他到莫言家里拜访时的所见所闻所感,“我争取请莫言来一趟湛江,跟湛江的文友见面,到湛师等大学里去讲课”,老杨又念念不忘两年前在饭桌上说过的话。
夜色不断笼罩下来,“海珊瑚”灯光摇曳,海风在外边轻拂,不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拎着各种款式月饼的人们匆匆穿行在路上。我们也要散席了,虽然谈兴正浓,意犹未尽。
回到赤坎的家里,我才猛然记起,莫言的签名本《蛙》忘记带回来了。此时夜已深,餐厅该结束营业了,要找也只能第二天了。
第二天,好不容易等到餐厅上班,我便急着打电话过去寻书,过了一会,餐厅回电话,说书当晚就被人捡走了,那人身上穿着红上衣。红上衣?是不是跟我们一起的?我努力回忆着当晚的情景,想找出一个穿红色上衣的人,他是不是跟我们一起的,还是其他房间的客人呢?
当晚餐桌上有几副陌生面孔,是我不认识的,那个“红上衣”总让我想不起来,如果他也认识我,我想他会想办法将书送还我,况且书上还有我的名字,是大作家莫言题写的。
等了三天,到了中秋节,可我的《蛙》仍然没有消息。我又先后打了几次电话到“海珊瑚”询问,都没有结果。要不要亲自到“海珊瑚”走一趟,找到当晚的服务员再打听打听?可正在修整的海滨大道又令我望而怯步,终于没去。
国庆黄金周后,我因病到医院住院。一天,我在病房里正无聊地看着电视,突然,电视新闻中播出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特大消息,我顿时惊喜万分,可我立即又无比沮丧,我的《蛙》呢,莫言签名送我的《蛙》呢,究竟被谁捡走了?它现在在哪里?
接下来好几天,电视、报纸、网络铺天盖地都是莫言获得诺奖的报道,莫言的小说集照片一幅幅从我眼前闪过,每当看到曾经熟悉的《蛙》的封面时,我的心就疼了一下。
一天,我从医院打完吊滴回到家里,和一个朋友通了一个电话,电话中我们说到莫言,说到诺贝尔文学奖,说到莫言签名送我的书……正在房间里做作业的我的小儿子无意中听到莫言曾签名送了我一本书,又被人捡走了,儿子便从房间里走出来,冲我说:你知道莫言的书在网上炒到多少钱一本吗?不是十倍,而是百倍甚至几百倍,况且你还有莫言的亲笔签名,那就更珍贵了。你想想,不说湛江,就是在全国,能有多少人能得到莫言的亲笔签名?在我们学校,有谁不知道莫言!他获得诺贝尔奖后,我们学校就变成了“莫言热”,同学们争着买他的书,抢着读他的作品,老师还说莫言的作品下学期就要收入中学语文教材了。“你真是老而无用了,连一本书都忘记了带。你注定要做一辈子的穷光蛋!”儿子对我这个没记性的父亲很是不屑。
儿子虽才读初二,可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他这些天来几乎每天都上网查找莫言,“百度”莫言,对莫言的“了解”比我这个“忠实的粉丝”还多。
“一本书就这么不翼而飞了?那晚你们才多少个人吃饭?我不相信就找不回来,还不快去!”儿子对着还没病好的我下起了“命令”,妻子又在一边附和。
于是,还没出院的我,在一天晚上不顾海滨大道的“开膛破肚”,又来到了“海珊瑚”餐厅,先到188房查找一番,不见《蛙》的踪影后,又来到收银台询问,收银员拿出一本笔记本说,但凡客人丢失物品,服务员捡到后都会交给收银台,我们都作了登记,而你丢失的书笔记本里就没有记录,说明服务员没有捡到,肯定是当晚就被客人捡走了。
我想找来当晚的房间服务员再细问,收银员说,当晚管188房的服务员已调走了,他们在海边又新开了一个店,服务员正在培训,联系不上……
莫言的签名本《蛙》难道就这样飞走了?那“红衣人”为什么不出现呢?他不知道我为了寻这本书费了多少苦心,还受了儿子和妻子的奚落么?难道“红衣人”也是莫言的粉丝,也喜欢读莫言?可他捡走签名本《蛙》时,莫言还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难道是他有预感,知道几天后莫言会成为国内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莫言的每部作品都值得珍藏,都变得珍贵。
也许,这捡书的人原本就不知道莫言是谁,从来就没读过莫言的小说,是那晚他无意中听了我们在饭桌上大谈特谈莫言,大谈特谈文学,他才知道莫言原来是个作家,是个以写书为生的人,无意中捡到一本莫言的书,就被好奇心驱使,要带回去看一看,如果好看,他就留下来,或送给自己的朋友和亲戚看,如果不好看,他就随手扔掉……
——这是我对捡书人的猜想。
我的《蛙》哦,你究竟去了哪里?里面可是有着国内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亲笔题写的“亚明同志留念”几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