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阳光把民有路的拐角揉成一方朱砂砚。火红的杜鹃在风里蘸饱阳光,一笔一画在雪白的墙上写满烽火连篇的战斗故事。那些攀过铁栅栏的枝蔓,多像一个世纪前攥着土枪翻越雷州城墙的手——骨节嶙峋却执拗地向上,在砖缝里种下黎明。
拐进民治路时,杜鹃的火焰突然安静下来。玻璃橱窗里泛黄的《红旗周刊》正在褪色,却把铅字淬成钢钉,将我的目光钉在广州湾峥嵘岁月的寒夜,往昔的硝烟中,一批年轻的身躯化作承重柱,月光穿过他们肋骨间的弹孔,在废墟上织出经纬分明的星图。
寸金桥的石狮子在暮色中苏醒,铁索晃动的韵律里藏着疍民船队的暗语。当年支援海南岛的渔舟曾在渡海战役的浪尖跳桑巴,船舷撞碎月光如撞碎封锁线。红杜鹃的倒影正在水面列阵,每片花瓣都是未冷却的弹壳里开出的通行证。
夜色漫过赤坎老街的骑楼时,满墙杜鹃突然簌簌作响。某个瞬间,我听见花蕊深处传来发报机的滴答声——原来这些灼灼绽放的从来不是植物,而是从时间裂缝里涌出的、永不结痂的伤口,年复一年在春风中拆解自己的血肉,为城市敷上滚烫的膏药。
我在心里默默写下一首诗,缅怀那些在这座城市的脚下留下青春与热血的先烈们:
民有梅映壁,寒蕊破霜清。
民治观史册,骨立赤旗明。
寸金桥上月,高雷垒前星。
凛气传千古,春来花愈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