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俯瞰的徐闻“菠萝的海”。记者 李忠 摄

和风掠过雷州半岛南端的红土地，漫山遍野菠萝叶便漾起一排排起伏的碧浪，风里裹着清甜的果香，漫过蜿蜒的彩虹路，漫过悠然转动的白色风车，漫过散落田间的村落，这里便是徐闻的“菠萝的海”。初见时，觉这名字浪漫得有些不真切，直到踩着红泥走进田园垄间，看翠绿的叶丛里藏着一个个金黄的果实，看几十余万亩菠萝田园铺展成无边无际的海洋，才深切领悟到“菠萝的海”是多么真实又贴切的写照——她显露出菠萝果园的无边与壮阔，更昭示这片红土地涌动的勃发与希望。

我与这片“海”的缘分，始于十数年前的一次偶然探访。那时的曲界镇还藏在半岛深处，泥土路坑洼不平，车轮碾过便扬起漫天红尘。路边的菠萝摊随意摆着，摊主是位满脸沧桑的老人，戴着半岛特有的竹编斗笠，望着筐里卖不动的菠萝叹气……那时的菠萝田虽也辽阔，却少了如今的鲜活，红土地上种着单一的老品种，丰收时盼销路，歉收时愁生计。

再次踏入“菠萝的海”，是今年4月菠萝成熟的时节，恰逢徐闻菠萝文化旅游嘉年华开幕。车子行驶在平坦的柏油路上，窗外的风景不断刷新着记忆：翠绿与金黄交织的菠萝田错落有致，白色风车在蓝天下悠然转动，七彩田园驿站里游人如织，文创摊位上摆满了菠萝造型的钥匙扣、书签等，空气中飘着烤菠萝与老盐菠萝水的香气。

远远便听见欢快的乐曲声，循声走去，渐渐便看见13辆装饰精美的花车缓缓驶来，车身缀满金黄的菠萝与鲜艳的鲜花，龙塘镇的花车带着良姜香气，下洋镇的花车印着红色印记，每一辆都藏着徐闻的特色与风情。

转角处的树下咖啡里，我遇见了返乡创业的年轻人阿杰。他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直播，此刻镜头对着桌上的菠萝干、菠萝酱，言语间满是热情：“家人们看过来，这是我们徐闻的金钻凤梨，无渣清甜，现摘现发，还有手工做的菠萝干，保留了最纯粹的果香……”

直播间隙，阿杰与我闲聊，说起这些年的变化，眼里满是光亮。“以前我在外打工，总担心家里的菠萝卖不出去，爸妈一年到头忙下来挣不了几个钱。5年前，看到县里推广新品种、新技术，还有电商合作社帮忙找销路，就想着回来试试。”阿杰说，如今他种着10亩台农17号菠萝，跟着农技人员学绿色种植技术，用有机肥施肥，精准灌溉，菠萝品质越来越好，1斤能卖到3元多，比以前的老品种增收好几倍。除了种菠萝，如今他还进行直播带货，把菠萝干、菠萝酱卖到了全国各地，去年电商收入就有十几万元。

“现在村里好多年轻人都回来了，有人经营民宿，有人从事文创，大家都想着把家乡的好东西推出去。”阿杰笑着说，桌上的菠萝拿铁飘着淡淡的果香，抿一口，清甜里藏着生活的甜蜜。

午后的阳光渐渐柔和，我跟着阿杰走进他的菠萝田园。山野阔地、沟岭坡梁间，那坚挺昂扬、蓬勃向上的叶子，团团紧围，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叶丛中，金黄的凤梨饱满圆润，轻轻一掰就能闻到浓郁的果香。园埂上，十几位农户正忙着采摘，他们戴着斗笠，腰间挎着竹篮，娴熟地将成熟的菠萝放进篮里。阿杰说，现在村里成立了合作社，统一采购种苗、化肥，农技人员定期来指导，还引进了现代化分选设备，按大小、品质分级销售，“再也不用担心菠萝卖不上价”。

“你看那边。”阿杰指着不远处的试验田：“那是我们引进的新品种，口感更好，成熟时间也错开了旺季，能卖个好价钱。”试验田旁，几位农技人员正在记录数据，其中一位年轻小伙格外认真。阿杰说那是县里派来的技术员小李，专门帮农户改良品种、推广技术，“这些年跟着农户扎根田间，晒得黝黑，却让越来越多的农户尝到了科学种植的甜头”。

傍晚时分，曲界镇的菠萝集市热闹起来。20多个档口整齐排列，新鲜的菠萝、香甜的菠萝饭、软糯的菠萝糕琳琅满目，还有徐闻腌粉、甜酸等当地传统小吃，引得游客驻足品尝。集市中央的舞台上，当地文艺团队正在表演民俗歌舞，歌声悠扬，舞姿欢快，台下不时响起阵阵掌声。不远处的摄影展上，一幅幅照片定格了徐闻的变迁：昔日坑洼的泥土路变成了柏油路，低矮的瓦房变成了整洁的民宿，果农们愁苦的面容变成了灿烂的笑容。

晚餐时候，阿杰带我去了镇上以“菠萝”为主题建成的特色农庄，点了一桌地道的“菠萝宴”：金黄的菠萝炒饭香气扑鼻，颗颗米粒裹着凤梨的清甜；菠萝咕咾肉外酥里嫩，酸甜可口；还有清蒸徐闻白切鸡，肉质鲜嫩，蘸着蒜蓉酱油，满口鲜香……农庄老板笑着说，现在来“菠萝的海”旅游的人越来越多，菠萝宴成了招牌菜，不少游客专门冲着美食而来，农庄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还雇了村里的一些妇女帮忙，让她们在家门口就能打工挣钱。

饭桌上，阿杰说起村里的变化，语气里满是自豪：“以前大家觉得种菠萝没前途，现在都知道，只要肯动脑筋，学新技术，守着祖宗留下的这片红土地也能过上好日子。现在村里还有人学着做跨境电商，把菠萝卖到了日本、新加坡、俄罗斯等国家，我们的‘红土金菠’也成了名牌。”

夜色渐浓，“菠萝的海”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车转动的声音轻柔作响。站在观景台远眺，月光洒在菠萝辽阔的菠萝园上，泛起淡淡的银光，远处的村落灯火点点，温暖而静谧。阿杰说，村里接下来还要打造菠萝主题民宿，开发亲子采摘项目，让更多人走进这片“海”，沉浸式感受徐闻的美。

晚风拂面，带着清甜的果香，我忽然明白，“菠萝的海”早已不只是一片菠萝田，它是乡村振兴路上的生动缩影，是果农们用汗水浇灌的希望之海，更是人们思想观念转变后，用创新与坚守编织的幸福之海。

这片“菠萝的海”，见证了乡村振兴的力量，也见证了普通人在新时代浪潮中，用勤劳与智慧书写的美好生活。而我与这片“海”的情缘，也早已从初见的惊艳，变成了深深的感动与期许——期许这片红土地永远生机盎然，期许这里的人们永远笑容灿烂，期许这份甜蜜与希望，能像“菠萝的海”的果香一样，飘向更远的地方。